远处教堂悠扬的钟声响起,惊飞了停歇在屋顶上的白鸽。扑腾着翅膀,向蓝天飞去。
林永杰将最后那本钢琴乐谱收进书包,离开了只有他一人的教室。他喜欢暑假时空无一人的校园。
知了趴在树干上孜孜不倦地叫唤着,觉得有些吵,却又不觉得烦人。如果少了它们,会缺少一份夏天的味道吧。
惬意地走在那条绿意盎然的小道上,这是校园里最偏僻的地方。小道尽头有一扇缠绕着紫色喇叭花的锈迹斑驳的铁门,那是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入口。
慵懒的风拂过脸颊。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金色的光斑在灰色的地面上摇晃着。
林永杰骤然挺下了脚步。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少女。
少女仰望着满树的青翠,看出了神。过耳的黑色短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
林永杰的步伐停滞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片刻后浅浅的笑意攀上了他的嘴角:“千栩。”
少女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微微愣了一下,回头望向林永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永杰。”
“在看什么呢?”永杰走到了千栩身边。
“阳光。”她再次抬头望向树叶, 微微眯上了眼睛,“绿色的。”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折射成了淡淡的绿色,一缕缕洒落。
“我还以为会认错人呢。”
“大姐说你会在学校。”
“亏你还记得路。”
“你当我是金鱼啊。”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你过得好不好啊。”
“我先问的。”
“后来居上!”
两个风华正茂年轻人将视线从新移到了对方脸上,相视一笑。
林永杰将手搁在千栩的脑袋上,“这么多年你一点没长高啊。”
千栩眯起眼睛,抬头不满的盯着永杰,“是你长高太多了好吧。”
永杰笑着轻轻拍了拍千草的脑瓜,“去花店吧。”
“嗯。”她笑着应道。
闷热的风扬起了米黄色的裙摆。林永杰弯下腰,将手中那束香水百合放在了大理石墓碑前。遗像中的女人温柔地微笑着,亚麻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
“妈,生日快乐。”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点,永杰有一双温柔的眼眸。
“阿姨,我回来了。”千栩合起了手掌,低头静静对永杰的母亲倾诉着。
“你刚跟我妈说什么了?”林永杰踏着自行车,载着千栩兜风。
“嘿嘿,想知道吧?”千栩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求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哦。”
“抱紧了。”永杰刚说完,自行车就从铺满夕阳的斜坡上冲了下去。
“呜哇啊!哈哈哈哈哈。”千栩紧紧抱着林永杰的腰,迎面而来的风把她的齐刘海吹成了中分。
“永杰,我跟你说。”
“嗯?”
“我啊,还剩一个月的时间。”
“哦。”
千栩狠狠在永杰背上捶了一下,“哦什么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抱头痛哭,然后说恩惠啊,卡金马!的吗?!”她浮夸的颜艺了一遍韩剧里的情节。
“还有一个月,不是吗。”永杰静静说。
千栩安静的笑了。
“小小姐,在你打包行李去天国前,本灯可以勉强为你实现三个愿望,许愿吧。”
“才三个,至少要三百个吧?”
“好啊,许你三千个。”
“第一个,我要吃烧烤,let’s go go~~~”
“谢特!又输了。”千栩眯眼看向坐在旁边的永杰,“林永杰同学,你简直不是人!”
永杰做作的提了一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请叫我永神。”
“两个玩游戏的小鬼,过来吃饭了~”林雪一手端着一盘原创料理冲客厅里在玩格斗游戏的两只喊到。
千栩凑到永杰耳边,“喂林永杰同学,你没跟我说过今天是大姐煮饭啊。”
永杰起身淡定的走到玄关,淡定的绑好鞋带,淡定的开门,淡定的走出门,然后回头看了千栩一眼。千栩有些傻愣的看着他,按照他的口型念道:“那·还·不·快·溜。”
于是在门将要关上的前一秒,千栩卯足了劲儿冲了出去。
“听到没啊喂。”林雪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亚麻色的大波浪卷垂落在空气中,“人呢?”
“你是白痴。”永杰无语的看着千栩光溜溜的脚丫。
“你至少在句尾加个问号吧,林永杰同学。”
永杰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那我不客气了~”千栩笑眯眯的蹦到了永杰背上。
“前面有家鞋店。”
“当然是亲爱的林永杰同学报销~”
“你也给我换成疑问句。”
天还未亮,永杰便醒来了。他做噩梦了,梦中的千栩站在洒满绿色阳光的树下,充满朝气的笑着。他走到千栩身边,想要牵起她的手,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手。他试着抱住她,却只抱住了空气。
他起身,穿上室内拖鞋,走到了隔壁千栩的房间。
千栩的睡姿一如儿时的糟糕,天蓝色的毛毯被她踢到了地上。想起小时候跟千栩一起睡觉被踹到地上去的情景,永杰一时哭笑不得。
捡起那条悲催的毛毯 ,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永杰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角。
为什么是千栩呢?从四年前千栩检查得出脑癌去美国治疗以来永杰就一直抱着这个疑问。四年前,因为是初期所以手术成功的结束了,但因为有复发的可能性,千栩一家就决定在美国定居。
四年来,永杰和千栩几乎断了联系。就在两个月前,永杰接到了千栩母亲的电话。“小杰,千栩就拜托你了。”电话的那头,千栩的母亲带着哭腔如是说。
为什么是千栩?千栩要死了。现在就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千栩一个月后就只剩一把骨灰。这种肥皂剧里剧情,太不合理了。
沐浴在阳光中的永杰从睡梦中醒来,脚麻了。千栩还睡着,嘴角挂着口水喃喃着吃不下了。
“千栩,起床了。千栩。”永杰的亚麻色短发在阳光下看起来毛绒绒的。
千栩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早上好,永杰。”
永杰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朝外走去,“下楼吃早餐吧。”
千栩伸了个懒腰,往窗外望去,“新的一天啊~”
“别动!”永杰对刚拿鸡蛋的林雪喊道,“放着我来!”
“啧。”林雪不甘心的撇了自己的老弟一眼。
客厅里突然传来重物从楼梯上滚落的声音。永杰和林雪闻声赶来就看到千栩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千栩!!”林雪跑上前去将千栩从地上抱起,永杰果断的冲到二楼千栩的房间,咬了咬牙,抓起床头柜上的止痛药就跑下楼。又到厨房倒了杯水,给千栩服下。
现在这个阶段,药物上瘾已经无关紧要,唯求剩下的时间能尽量舒适的度过。可千栩依旧坚持少量用药,或许对千栩而言,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毫无实感吧。她是否也在期待奇迹。
永杰将千栩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细心的为她摔红的膝盖涂上药膏。
“抱歉,给你填麻烦了。”千栩抱歉的笑了笑。
“知道麻烦就不要回来了。”
“抱歉!就是为了给你填麻烦才回来的!”千栩对永杰敬了个礼。
永杰抬头看着千栩笑嘻嘻的脸,轻轻叹了口气,“白痴。”
“说别人白痴的人才是白痴。”
“白痴。”永杰把急救箱整理好,起身放到了柜子上。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千栩说:“我们结婚吧。”
“噗。。”千栩呆了一会儿,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神经病,哈哈哈哈哈。”
“我是认真的。”永杰鼓着腮帮子卖萌道:“嫁我。”
“才不要,哈哈哈哈。”千栩眼泪都笑出来了。
“嫁我。”永杰盯着她的眼睛。
千栩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清了清嗓子,“林永杰同学,据相关法律规定男士未满二十女士未满二十一是不能结婚滴。”
“那我们去美国,去日本,去能结婚的地方。”
千栩安静地笑了笑,抱着靠枕倒在了沙发上,“才不要,我才刚回来耶。”
“好嘛好嘛~嫁给我嘛~~”永杰抱住千栩,脑瓜在千栩的肚子上蹭啊蹭。
“很痒啦!林永杰!”千栩拿着抱枕砸永杰的脑袋瓜。
永杰突然抬起他乱蓬蓬的脑袋,认真说:“那只有生米煮成熟饭了。”
哐的一声响,永杰抱着脑袋滚到了地毯上,“姐!你想谋杀亲弟啊!”
林雪帅气的吹了一下平底锅的边缘,“老弟,姐是不忍心看你成为失足少年啊。”
“嗷呜~~~千栩~~~~”一位穿着复古连衣裙打扮很淑女的女生突然从玄关里冲了进来,抱住千栩往脸上狂蹭。
“二二姐,二姐!”
“啥子~”林栖特纯良眨了眨眼睛,长的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睫毛跟着她的大眼睛扑朔扑朔。
千栩捂着她差点因摩擦起火的脸蛋松了口气,“老久不见二姐还是一样精神,呵呵呵。”
“栖你不是吧,昨天才给你打的电话你今天就到了!”林雪惊得差点把锅扔掉。
“那是必须的mo~,可爱的千栩终于回来了mo~”林栖打量了一下坐在跟前的千栩,眼角泛起泪花来,哇的一下抱住千栩,“呜,小千栩肿么瘦成这样了。”
“二姐。”
“永杰~”
“二。。二姐。。”永杰有种不好的预感。
“永~~杰~~~”林栖扑过去抱住了永杰,“两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呢~~~怎么样怎么样~~~谈恋爱了咩~~~对方是个怎样的男生~~~”
“二姐,能帮我策划场婚礼不。”
林栖捧着她弟弟的脸眨巴眨巴眼睛,捂嘴笑了,“唔噗噗,瞧你这娃子猴急的。走走,带上未婚夫跟二姐去旧金山,保准帮你办个前所未有感天动地的婚礼~~”
永杰绅士的对千栩伸出了右手,“走,去旧金山。”
千栩以老佛爷的姿态搭上永杰的手,“既然爱卿这么坚持,那朕就勉为其难与爱卿拍几张婚纱照吧。”
永杰抵着千栩额头,一字一顿的说:“是·结·婚。”说完他拿上钱包和钥匙,穿好球鞋就出门去了。
林栖跑到玄关打开她的红色行李箱,从一堆乱糟糟的衣物中拿出工作用的笔记本,然后拉着千栩坐到沙发上,兴高采烈地的开始为千栩和永杰策划婚礼,“千栩,你看,这个教堂怎么样?还是说海滨酒店比较好?”
“栖,往上拉一拉,我刚刚看到个不错的!”林雪扔掉了平底锅一起热烈讨论起来,“对对,就是这个,这个教堂的玫瑰窗好美!”
永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千栩已经早早睡下了。因为生病,千栩的体力日渐衰退,保持清醒对她已经越来越困难。头痛,恶心,健忘,这些症状越发严重。
永杰吃过晚饭后拿了一堆漫画在在千栩的书桌前坐下,开起桌上的台灯将光度调到最弱。白昼绵长的夏日,天还未完全暗下来。永杰喜欢夏天。
夜晚九点时分,千栩迷迷糊糊的想要去洗手间。她揉着眼睛,摸索着开了床头灯,随后呆呆的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怎么了?”永杰奇怪的看着千栩。
“哦,永杰你在啊。”千栩侧头望向永杰,目光却没有集中,“现在几点,这是停电了吗?”
永杰傻住了,手中的漫画书落在了地上。迟早会到来的情况,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应该是已经做好准备的了。
“千…”一段寂静后永杰正要开口却被千栩打断了。
“等等,好像开始亮起来了。”千栩睁大了眼睛试图看清周遭的事物,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看不清楚,永杰,帮我把灯开一下。”
永杰没有说话,先顺手将台灯的光线调到最亮,然后走到房门前开了灯,顿时暖色的灯光溢满了整个绿色调的房间。
“嗯,这下好多了。”千栩望向站在门边的永杰,无奈地笑了笑,“别哭丧着一张脸,难得长挺好的都浪费了。”
“还能看到我的脸啊?那视力还不错嘛。”永杰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但语调却还是有点不自然。
“瞎子都能猜到好吧。”千栩爬下床铺,光着脚丫往洗手间走去,关门前丢了一句给还站在原地的永杰,“不准偷看哦。”
永杰挠了挠头发,靠着洗手间的门坐下说:“又看不到的。”
从小千栩就是个坚强的孩子,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记得小时候千栩学自行车的时候摔得鼻青脸肿的愣是学不会,一群孩子都笑她笨。她用手肘抹了抹脏兮兮的脸,跑回家去,嘻嘻笑着回来的时候膝盖和手肘上又各自多了块创口贴,眼眶还有些红。永杰知道她一定又在洗手间里哭过了。几个小时后,千栩学会了。
两个人隔着那扇木门,背靠着背。千栩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紧紧握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房间配置的单独洗手间的隔音并不好,闷闷的抽泣声从身后传到他耳里,永杰仰着头,希望眼泪不要掉下来。
如果几个小时后,肿瘤能消失就好了。
次日早晨,林栖蓬乱着一头能和贞子媲美的黑长直出现在餐桌前,惊得大众差点没被牛奶呛死。
“我的妹啊,你这是什么节奏?”林雪艰难的咽下了嘴里的牛角包,“不是又通宵渣游戏了吧?”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林栖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千栩,激动得热泪盈眶。
“小千栩看中的那片勿忘我温室我定下来了~~!婚礼三天后就可以举行~~!”
“天惹!!”林雪也扑上来抱住了林栖和千栩,“干的好!真不愧是我妹!”
被晾在一边的永杰也从椅子上起来,叠了上去。
“哇靠!林永杰你太重了,快闪开!”
“不要,你们都不理我。”
“嗷!小千栩,千栩要窒息了!!”
偶然在网上看到的那片私人的勿忘我温室,千栩并没有说出想在那里举办婚礼,只是细心的林栖注意到了在看其他场所时千栩眼中所未有过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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